||MonstaX/源赫|| 浮游生物(悬疑/人鬼)

浮游生物(短/人鬼/悬疑)




一,蔡亨源


1,
夜里,雨罔若无人一般瓢泼而下,我躺在床上,尽量让手脚都蜷缩在被子里。床单上附着的水汽渗透进棉被,黏腻的不适感和瘙痒的后背实在让我焦躁不已。

我又一次被奇异的梦境惊醒。

梦里,一个看不清楚脸部细节的男人躺在血液绽出的花朵中央,白色的衬衫上的红随着裂开的腹部而逐渐延伸。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或许是天花板的地方。梦里的自己抬头,视线也随之上移,顺着那个男人的垂死的双眸,我寻得了一盏灯。那盏灯看起来是五十年代法国新浪潮时期的电影中常常出现的那种吊灯,兼具时代感和前卫感。仿佛一直盯着看,就会坠入一个古老的黑白世界。然后,每次看到那盏灯,梦就随之戛然而止。

自从半个月之前搬来这里,这个怪诞的梦便随之出现在我睡着的每个夜晚。每一次当我想忽略那个视线,走上前去确认那张脸到底是什么样的时候,梦都会就此结束,就像突然被关掉的电视机一样。

自然而然的,后来我放弃了。

我离开床铺,坐在了电脑前面,解开密码,电脑屏幕上还是那篇开头之后就再也写不下去的故事。

“ 《浮游生物》
编剧:蔡亨源 ”

对,我是个剧作家,说是什么作家,其实只是个小编剧而已。

我在这个圈子里,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实话说,没有导演对我的剧本有兴趣,那些用热情燃烧出的故事,那些冥思苦想了无数夜晚才得以完成的文档,如今都躺在垃圾箱里。

垃圾箱逐渐被填满,热情也随之消散。

房间里的湿气还在不停的聚集,背上的红疹痒痒的。胳膊怎么伸都抓不到,于是我便放弃和它对抗,只是那种隐约的刺痛感让我的头脑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于是,我靠在硬邦邦的廉价转椅上,全身放松。

头不自觉的向后仰。

不经意的,眼睛就瞄到了头顶上的那盏灯,那优雅落寞的样子,与梦里的那一盏如出一辙。




2,

那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角落里的时候,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你是干嘛的!?”

那个男人没说话,面色平静地一点点靠近我。阴影从他的脸上褪去,夜色映照下他的皮肤苍白,全无人类该有的血色。

我将椅子转到他的方向,腿上的力量完全被抽走了。

那人靠近我,面目越来越狰狞,一瞬间我以为那人是从我的梦里挣脱而出的灵魂,潜伏在我的房间里时刻准备向我索命。

我瞪着眼睛,一言不发,上身紧贴着椅背。那个人靠过来,一股寒气夹杂着潮气扑面而来。他缓缓弯腰,把脸向前伸,就在鼻尖离我只有一公分距离的时候,他停下了。

我不知所里的继续瞪着眼睛。

结果他却说话了。

“切,真没意思。”

一瞬间,他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十多岁的孩子。

我一头雾水,但是他大概是没什么恶意的样子。终于,我鼓起勇气开口: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他坐在我的床上,柔软的床垫陷进去,他用手摸了摸床单,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好软啊...”

这副傻瓜样子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是非法入室吗?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那人听到我高分贝的问题,吓了一跳,终于收回四处打量的眼神和我对视。这一次抛却恐惧的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深棕色的,泛着光一样。

“...你,还好吗?”

自己简直是菩萨心肠,明明是个陌生的闯入者,还没确认过他有没有威胁反而开始关心起他好不好。

“我叫李玟赫!”那人绽开了笑颜,“至于为什么在你家...其实,我是个鬼魂哦!”

胡言乱语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3,

李玟赫靠在我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读我那些个和残次品没什么区别的烂剧本。

这几天来他已经彻底把这里当他自己家了,不对,他说这里以前就是他自己家。根据他的话来说,很多年前,他因为冤屈而死掉所以魂魄一直在这间房子里不离开。结果正巧前段时间连续下了几天的雨,阴气重,所以他才能显形。

虽然觉得这些超现实的理论完全没什么根据,但是想到他含冤而死,又觉得这也是个可怜人。

“亨源,以前我就天天在天花板那里看你写文章,每次都好奇的不行,今天终于能看到了!”

想到曾经那么多个独自写作的夜晚,都是自以为是的‘独自’,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这个从头到脚都传递着单纯无害这个信息的人,怎么也不能把他和‘鬼’这个字联系在一起。本来一点也不想理他,毕竟招惹这些‘东西’对人类来说还是太危险了,但是他每次眨着眼睛朝我撒娇的时候,我又不太好意思拒绝。

“蔡亨源”,他合上了剧本的最后一页,“你考虑一下改成小说怎么样?”

我抿了抿嘴,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剧本,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算了吧,这种垃圾没人愿意看。”

李玟赫瘪了瘪嘴,靠到我身边,那股寒气又跟了过来。

“你相信我。其实,我以前是易路出版社的编辑。”

什么?他以前是编辑?还在易路这种大公司?虽然心里有点痒痒的,但是表面上还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睛,我打算开口安抚一下。

“让我再想想,剧本改小说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听到这个回答,他的表情从期待变为微笑,我看着眼前这个不像是鬼的鬼魂,不禁对他的过去产生了兴趣。他是怎么死的,他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搞清楚这些的冲动。

李玟赫看到我愣住的表情,还以为是他自己做错了什么,拉住了我的胳膊。

“看电影吧!我们看电影吧!”

隔着长袖上衣不算厚的布料,我能感受到他手的温度低的惊人。这种被鬼抓着的样子原来也没那么可怕嘛。我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笑了。

“好,你想看什么?”

这几天来我已经陪他看了不少电影,作为编剧就该收藏一些电影原盘,这可是正中李玟赫的下怀。

他说这是命运的指引,让我住进了这个房子。

我蹲下身在低矮的柜子前寻找适合的电影。突然,一个好玩的想法在我的脑子里“叮咚”一声出现。

“看这个吧。”我抽出了《咒怨》,向李玟赫的方向举了起来。李玟赫一扫到封面上那个狰狞的小男孩便用手捂住了脸。

“快收起来!不看!不看恐怖片!”

我不禁笑出了声。那人的声音像是有砂糖表面的糖果,小孩子一样的语气也和他二十多岁的外表完全不相配。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就是鬼啊!

“你收起来了吗......”

听到我的笑声,他从手指之间的缝隙中看了过来,看到我还没收起碟片,又把手指严严实实的挡在了面前。

“你不是鬼吗?你怎么会怕这个。”

“这种电影太夸张了!我们鬼很少有长成这样子的好吗。你看我,长得像他吗?”

李玟赫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委屈的色彩在其中。

“这倒是不像。”,我带着笑意收起了《咒怨》,拿出了另一部,“那这个总可以了吧。”我抽出了另一部。

“《圣殇》?”

他眯着眼睛看海报上的那两个字。

封面上的女人像圣母玛利亚一样,双手抱着垂死的男人。无论从造型还是服装来看,这整个就是一副‘圣母怜子像’。

“这个肯定不是恐怖片,我们看这个吧。”

说着,我便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碟片,接着伸手放进播放机。确认没问题之后,我靠在了床上。李玟赫看着我完成一系列动作,爬上床靠在了我身边。

开始,片子有些闷,但是结局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一条长长的红线向天际延伸,这大概是我看过的最残忍的赎罪。沉浸其中的我没顾得上李玟赫的反应,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他满脸都是眼泪。

“鬼也会哭啊。”

尽管他抽泣着,却也没忘了伸手锤我一下。

“你没听过鬼故事吗?鬼故事里面不是常常有人听到鬼的哭声吗。”

我笑了笑没回答,为了安抚他,我迟疑着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肩膀。旁边的人楞了一下,停止了哭泣。他转过头看着我不说话,这让我有点尴尬。在片刻的宁静之后,我捏了捏他的肩膀。

说起来,自从他‘显形’之后,我就再也没做过那个梦了。




4,

“咚,咚,咚。”

在和李玟赫莫名其妙成为室友的第21天,有人来拜访了。

我打开门,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笑着看着我,手里端着一个大盒子。

“您好!我是刚搬到这里的,就住在您家隔壁。”

啊,原来是新邻居。之前从来没有邻居过来拜访我,看着这个和善的女人我突然觉得人间还是有温暖的。

“您好,我是蔡亨源。”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女人顺着大开的门向房间里张望,接着把那个大盒子递了过来。

“您也是独居吗?我也是。以后就请您相互关照了,这个是一点小礼物,我自己做的糕点。”

实际上,李玟赫就坐在大门正对的椅子上。

我回头看了看椅子的方向,他正在对着我调皮的笑着。我转过头礼貌的道谢,拿过了礼物。邻居女士也笑着鞠了一个躬,走进旁边的房门。

我关上门,把盒子放在餐桌上。现在是白天,屋子里的窗帘拉的很严实,李玟赫说他不能接触太多阳光,理由好像是什么阳气会侵蚀他的身体。为了让他安静一点,我只好照做。

一个人的生活过了太久,我几乎忘记了被关心的感觉。不确定的未来仿佛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直路,四周都是田野,在寒冷的冬日里就变成了冰原。在那样的路上,走也走不到尽头,越来越冷的话,总有一天会失去知觉的。

有时候我会担心自己死在家里之后,也许尸体都腐烂了也没人能发现。

正陷入思考的关头,李玟赫跑过来,打开了盒子。

“看起来好吃!我们吃吧。”

看着他那双狭长有神的眼睛,我想起了第一次看到他吃东西的时候我们发生的对话。

“鬼也要吃东西吗?”

“恩......怎么说呢,我们本来是不需要吃的,但是吃了也不会怎么样啦。”

他一边把寿司送进嘴里,一边回答。腮帮子被食物顶的鼓鼓的,像个小动物一样好笑。

此时,面前的人也和那时候一模一样。就好像变魔术般,那些小蛋糕一瞬间就消失在他的嘴里。我也拿起了一个撒着椰蓉的蛋糕,把它送进了嘴里。刚咽下去,就看到李玟赫直勾勾地看着我。

“怎么...”

‘了’字还没说出口,嘴边就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一个冰凉的柔软物体。

是他的手指。

他用食指将我嘴边残留的椰蓉粒摘了下来。

我一时间愣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直视我。为了化解奇异的气氛,我打算赶紧开始一个新话题。

“那个...我一会要出门。”

“诶?”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前几天你看到的那个剧本,我已经改成小说了。联系了几个编辑,只有一个打算看看,时间定的今天下午两点,我得去见他。”

“恩。”他将注意力又一次投回在小蛋糕身上,回答的语气听起来挺开心的。

接着他又说话了,声音小小的,听起来有点胆怯:

“不过...你可以带我一起出门吗?”

“你不是不能接触阳光吗?”

“打伞就可以了啊!”他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墙角的一把黑伞。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情节有点老套,像是什么三流吸血鬼爱情电影里的桥段。哎,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俗套组成的小成本电影啊。

没过一会,我就和李玟赫站在街上了。

他穿着长袖上衣和长裤,只留半只手露在衣袖外面。他紧紧挎着我举伞的那条胳膊,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里带着新生儿一般的惊奇。幸好今天是阴天,不然还真担心他会出什么事。灰飞烟灭什么的......我想起电影里的画面,不禁担忧起来。

路人无一不投来怀疑的目光。

又不是下雨天,又不是大晴天,这男人居然举着个黑色的雨伞,会不会是有精神病啊!

他们一定是这么想的,我看着身边笑个不停的男孩,突然羡慕起他来。人们可看不到他,丢人的也不是他,是我。

哎,生活真是荒诞。

以前的我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在家里遇到一个鬼魂,更想不到为了带那个鬼魂出来会在阴天打个黑色的大伞出门。

我用右手举着伞,左手提着公文包,包里装着那本叫《浮游生物》的小说原稿。

现在这种超自然题材的故事还会有人看吗?真担心啊。

从出版社的电梯里下来,我看到李玟赫就乖乖地坐在大堂里。乌云消散了,我看着外面被阳光普照的地面,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他满怀期待地向我走来。

“他说我这个故事还不错,就是有一些地方需要修改。他给我指出了几点让我回去修改完再过来找他。”看着他的笑颜,我开口,“先不说这个,外面这么大的太阳,你可以吗?”

“额...伞够大的吧。不管怎么样,快点走回去就行了。”

“你确定吗?”

他跑过来挎住我的胳膊。

我明白了他的答案,与他并肩走出了大楼,在门口,我刚打起伞,他就惊叫一声。我一下子揽住他的肩膀,让他紧靠着我。

“你没事吧。”

他将头紧紧贴在我的胸前。

“不,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过这样子布满阳光的世界了,今天我一定要一次看个够。”

那一天,我就这样揽着他的肩膀,走过了很多很多的街道。那些摩天大楼,那些精致的咖啡厅,别致的小店,华丽的餐厅,曼妙的花园,自由自在的野草。

最重要的,还是在那里面生活着的人。

我想,他是怀念这一切的吧。

这一切虽然有喜怒哀乐,也有生离死别,有痛苦,有忧伤,有背叛,有冷酷。但是这活生生的气息,像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一切都在疯狂地生长,疯狂地释放。这多么动人,多么灿烂,而他却不能再体会这一切。

我突然莫名地仇恨那个夺走他生命的人。

那天晚上,我们又一次并排躺在床上看电影。

正在上演的是入室抢劫的戏码。

我感受到身旁的人在颤抖,于是又一次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看来今天这肩膀和自己的手是分不开了啊。

“我就是这么死掉的。”

半晌,他开口。



5,

他不见了。

我去出版社送刚改好的小说稿件,回来便发现他不在屋子里。房间的每个角落我都搜寻过了,一点踪影都没有。我轻轻打开窗帘,生怕窗台上会有灰烬之类的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对他的陪伴笃定不疑了。

会不会是‘显形’的时间有期限?

会不会是怨气终于消散所以堕入轮回?

要不就是有捉鬼的人来过了?

确认他不在的一瞬间,从没拥有过任何宗教信仰的我像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一般。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脑子里迸发,彻底击溃了我本就不那么坚固的认知防线。可是那千万种可能性里,却不包括最有可能的一种——

他抛弃我了。

大概是大脑和意识产生了一瞬间的中断,尽管头颅里的那个器官大声叫喊着这句话:“他抛弃你了!笨蛋!你听到没有!”

我的意识,或者说我的心却拒绝接受这样的信息,甚至于干脆切断沟通。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认真地坐下来考虑良久,我决定根据李玟赫留下的信息寻得他的去处。

或许他是通过什么方法出去找以前认识的人了。我破门而出,跑到了这栋建筑物楼上的一个房门前。

“咚咚咚,咚咚咚。”

“是谁?”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房东!我是亨源!”焦急的语气像是要穿过铁质防盗门钻进同一层的每家每户。

屋主开门了。

“怎么了亨源,忘带家门钥匙了?”

“姐,我想问你点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只好开门见山。

“你说。”房东上下打量着我,看到我穿着拖鞋的样子忍俊不禁。

“我那个房子以前有没有一个叫李玟赫的人住过。”

房东双手抱胸靠在门板上,皱起眉毛回忆了一下。

“没有啊......我应该不会忘记的。”

没有?怎么可能!

“姐,您再好好想想,确定没有吗?”

房东抬手示意我稍等一下,便走进去取了一个账簿一样的本子出来。

“...没有,我可以确定。”她一边说,一边用下滑地手指比量着一排排联系方式。

“可是!”

屋子里的固定电话突然发出吵闹的铃声。

房东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严肃,接着便笑着对我道歉,关上了房门,留我独自在门外笔直地站着。
李玟赫,他对我撒谎了?他从来都没住过这个房间,那他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每个人脸上都有这种表情,泰勒和我只是表现出来。大家都这么想,泰勒和我则直言不讳。”

这是大卫·芬奇的《搏击俱乐部》中的台词。

这部电影我看了很多遍,大概是觉得男主角的世界观和我相似吧。

所以,我有理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人格分裂的症状。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也就可以说得通了。什么鬼魂,什么冤死,只不过是我身体里孤独的产物。

我轻轻笑了一声,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后来那天,我去了易路出版社,那里的人给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过叫李玟赫的人。”



6,

我在脱离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又一次孤独的生活。

每到深夜,我漂浮在夜的海洋中,像是一个单细胞生物一样放空自己的大脑。雨又开始下了,我更加怀念那几个月之间吵吵闹闹的日子。

我打开窗帘,像是融进了月光中,全身的毛孔都酣畅淋漓地吸收着空气里的水分子,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在梦里畅游。

我从编辑那里讨回了小说原稿,现在它就静静睡在垃圾桶里。墙角的黑伞,像是一片模糊的阴影,我多么希望李玟赫能从那里再一次走出来,以真实存在的身份,而不是一个幻觉。

结果,他真的出现了。

我坐在转椅上,他的脚步声在我的身后响起。逐渐袭来的气息告诉我,只会是他,没有错。

我没敢转身。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他从背后一点点拥住我,双手贴在我的腹部,那一瞬我突然觉得这间屋子喧嚣起来了。我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之处,然后慢慢向上伸展,直到贴近他的肩膀。

他却在那一刻松开了手。

“你去哪了?”

我依旧背对着他。

“要不要,先听我讲个故事。”

我没回答,他便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我以前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那时候,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观察我的背影,“他是什么样的人呢,你一定很想问吧。关于他......他很喜欢我,这点很好,他很高,很帅气,这一点也很好。他做事总是很认真,这点最让我心动。但是他占有欲太强了,我和别的男人说话,他都会生气,这点很不好。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总是带着质疑,这点让我很痛苦。他愤怒起来还会砸东西,这点也不好。我提出分手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脏话很难听。这一点,我不喜欢。”

我的身体仿佛坠入了一个不同维度的黑洞。那里没有光,没有他。

“最后关于他的事情就是,他冲进我的新家,杀了我。”

我的头很重,重到脖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几乎要被折断。

“你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吗?”

“不!”

痛苦的叫声从我的嘴里发出,盖过了他静静叙述的声音。





“他叫蔡亨源。”

千万副画面被强行插进我的大脑,都是尖针,都是利刃。我摔在了地上,呕吐感和腹痛随之而来。李玟赫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中有什么在闪着光,不过我想那大概是我的幻觉。

他只为复仇而出现,何来眼泪。

“是我杀了你”,我爬到角落里,紧紧蜷缩着身体。“是我杀了你,李玟赫,是我杀了你。”

我紧靠着墙面,没有尽头地后退。

可怜虫,他一定正在这样想。

突然,我听到了木制品碎裂的声音,身体向后倒了下去。恍惚中,李玟赫模糊的影子正在向我接近。
那一刻大气中流动的气体,一齐脱离了地面,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一样,除却纷杂,只剩窒息。

接着,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7,

“......大家现在看到的,正是8号实验对象。6个月前,他冲进被害人李玟赫的家里,用刀刺死了李玟赫。紧接着,他打算利用被害人尸体旁边的吊灯自缢,结果吊灯承重太大,随着实验对象掉了下来,砸在了实验对象的后脑处。”

我的意识渐渐苏醒。

“实验对象醒来后,全无关于犯罪的记忆,法院派出的心理医生认为,由于他抵触犯罪的事实以及后脑的创伤,患上了‘选择性失忆症’。因此,政府决定将他选择为我们刚刚起步的‘逆向刺激疗法’实验对象。为了让犯罪者合理的,人道的服刑,而通过这种方法治愈他的‘失忆症’。”

我睁眼,眼前是破裂的墙壁,我整个人躺在两个房间的连接处,脚朝向我熟悉的那间屋子,而上半身却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我尝试爬起来,眼神所及之处布满了监控摄像的显示屏。房东,邻居女士,出版社编辑,还有一些陌生人,他们站在房间里,穿着白大褂的样子与医生无异。

后脑的疼痛让我不得不裂开嘴。

“这位实验对象最得天独厚的优势是,他所杀害的被害者李玟赫,有一位孪生弟弟。请为他的贡献鼓掌。”

随着杂乱的掌声,我寻得了那个人。

他站在我不远处的地方,凝视着我。

邻居女士走到他身边,与他握手。他勉强地笑了笑,我听到房东郑重地对他说:

“恭喜你,你哥哥的案子终于可以圆满结束了。”

他回以笑容,那张脸看起来确实与李玟赫无异。但是我知道,感觉是不会骗人的,他一定是李玟赫,他没有死。

这一定是个骗局!

今天是什么日子......愚人节吗!李玟赫一定在联合朋友们骗我......

我,我,我不会杀了他的,不会的。

“不!你们看看啊!这就是李玟赫!我没有杀他!他这不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我突然叫喊起来。

李玟赫站在人群中,朝我看来,他的眼睛里装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淡和笃定,没有纯真,没有快乐。

“玟赫!”我向着他的方向爬了过去,“你看看我!我是亨源,我是你的爱人!你怎么能开这么大的玩笑,你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是啊,此时,他就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用充满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玟赫啊......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我们不闹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生气了。”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想冲过去拥住他。房间角落里几个健壮的男医生却按住了我。

只要抱住他,就好了,不是吗。

只要抱住他,他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对吧。

手臂上传来针刺的痛感,接着,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能做了。

虽然身体重的像铅块一样,但我只想冲破牢笼,拥抱他的那片天空。



8,

我坐在床上,凝视着角落里的黑暗。

巡警走过的时候,警棍划过铁质的牢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知道,李玟赫一定没有死。

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知道。要是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只能回答,我的心知道,我的毛孔知道,我的眼睛知道,我的嘴巴知道,我的手指知道,我的每一寸皮肤都知道。他就呼吸着与我没有差别的空气,我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我能感受到他宛若海洋一样纯美的眼神。

这世界上的人都在合起伙来骗我,但李玟赫不会,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

就这样,我不眠不休的看着房间的角落,希望那片阴影能够有所改变。

酸疼感和疲惫感侵蚀着我的眼睛,我怕我要撑不住了。

后来,我记得,那片阴影真的动了起来。我兴奋地发抖,空气里一瞬间充满了属于他气息。他就那样子穿着白衬衫,带着使者一般的圣洁与希望,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阴暗的牢狱一瞬间就成了天堂。

他棕色的发丝随着他歪头微笑的动作而颤动,我的心也随之疯狂地跳动。他就那样沐浴着光芒,朝我伸出手。

我再也等不及了,我想永远拥有他。

我终于可以永远拥有他。

就这样,我走了过去,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飞翔。





二,李玟赫



“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是“张警官”

“您好?”

“您好,我想这件事应该跟你说一下。蔡亨源...死了。”

我咽了咽口水,继续听了下去。

“昨天凌晨6点,他在牢房里上吊自杀了。”

“听说......他死之前,曾经9天9夜没有睡过觉,每天就一直盯着房间的角落,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们...还是没治好他啊。”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知怎么回答。

“谢谢您来告诉我,我知道了。”

挂下电话,我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那天,弟弟拿着酒过来庆祝我搬新家以及终于和他分手这件事。我们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说笑。

可是,就只是出门买了一盒烟的功夫,回来之后,我推门发现弟弟和他都躺在地上。血从弟弟的身上溢出来,在他仰卧的身体后面绽开了花。

从那时我就决定,我要报仇。

这个不喜欢承担责任的国家连死刑都没有,我要用我自己的方法报仇。

从此,李玟赫死掉了。

我要带着弟弟的份,活下去。

同时,我也要他死,不,是要比普通的死亡痛苦一百倍的死法。我不能亲自下手,我要活下去,不然弟弟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

我用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下了和弟弟一样的伤痕。

所以我只穿长袖衣服,和弟弟一样。

9天9夜没有睡觉吗,哈,这个够狠了。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和一些别人送来的小点心。

打开那盒点心,上面的椰蓉让我怔住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我用左手抚上了右边的肩膀。




(喜欢BE的可以就此停住,不要往下看了。)




三,他们

李玟赫推门走进宽敞的办公室。

“你这几天不催我,我都害怕了。给你。”

李玟赫把稿子扔在办公桌上,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大眼睛的英俊男人。

“我的小少爷,谁敢催你。”

那个人拿起那本稿子,读了出来。

“......《浮游生物》?名字这么怪,我怕卖不出去啊,内容讲什么的?”

“额......一半超现实,一半爱情?”

那个人突然笑了出来,灵巧的手指快速翻动小说原稿的内容,李玟赫不爽的切了一声。

“不会吧,不会是什么‘人鬼情未了’的戏码吧......”

“你咋用我的名字?诶!还有你自己的名字。”

“反正读者也不知道我真名是什么......管那么多干嘛,反正稿子我给你了啊,我先走了,蔡亨源我告诉你,半个月内不要来催我,我会折寿的。”

李玟赫说着便起身背起了书包。

转身出去之前,他注意到蔡亨源的笑容有点油腻。

“等等等一下!”

办公桌前的人突然叫住了李玟赫。

“干嘛?”

李玟赫转身,看到蔡亨源扭扭捏捏的样子有点无语。

快说啊!笨蛋!

还不说!

啊啊气死我了!

“你到底.....”

“晚上一起吃饭吧!”

蔡亨源坐在办公桌那头,红了一张老脸。

YES!

李玟赫的心中暗爽。

觊觎这个笨蛋上司这么久,终于约我了!

“好啊,反正我正好有时间。”

李玟赫微笑着,不露痕迹地说。


-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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